星辰万里【终】-《偷走他的心》


    第(3/3)页

    “凌书城,你去把制服换上。”

    “换、换制服干嘛?”

    “我想看啊。”她也醉了,傻乎乎笑着,“你穿制服很帅。”

    凌书城一听,可不得了,雄赳赳气昂昂冲回宿舍,换上制服就往外走。

    陈声拉住他胳膊:“上哪儿去?醉成这样,还能走?”

    凌书城把胳膊一抽,笑嘻嘻伸出一只指头,指着陈声鼻子:“叫你看不起我,我今儿,我今儿就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了!”

    陈声一顿,眉头一皱:“那小太妹?”

    凌书城不乐意了:“叫、叫谁小太妹呢?你才是小太妹,你全家都是小太妹!”

    陈声说:“你喝醉了,别出去了。这个样子会坏事。”

    凌书城可不干,推门就往外跌跌撞撞地跑:“别拦着我,我找我星辰去!”

    满天星辰,少年人满心欢喜。

    他带着酒气,穿着制服出现在宋星辰面前。

    橙粉色头发的人也笑开了,就在中飞院的操场上往他身上跳:“帅就一个字,我只说一次!”

    天知道凌书城醉成这样,拿来力气抱着她原地转圈。

    可那一日既然以自由开始,理所当然该以自由的名义结束。

    他们去了步行街的酒店。

    刷卡进门,踢掉鞋子,卡也懒得插上,往地上随手一扔,两人就抵在墙上亲吻起来。

    酒气熏天,是陌生人的危险讯号,也是恋人之间的甜蜜毒/药。唇是火热的,身体也是,连同灵魂在内,恨不能统统一把火烧掉。

    是爱/欲之火,是心灵之火。

    他是毛头小子,急躁而按捺不住。

    她就由着他胡来,甚至引着他胡来。他吻遍了眼前的人,仿佛拼命汲取着一朵绽放的鲜花,急不可耐。

    那一夜,窗外是万家灯火,屋内是不灭欲望。

    内心是兵荒马乱,也是前所未有的平和宁静。

    她的青春,她的清纯,都交付给他了。

    人生的前二十年,她从未拥有过什么值得纪念的一刻,而这一刻,一切都得到圆满。哪怕天明就要离去,哪怕天明就再也回不去。

    那一刻是痛苦而欢愉的,她在黑夜里流着泪,笑出了声。

    宋星辰紧紧抱拥着少年紧实又汗涔涔的身躯,被填满的不止身体,还有灵魂。

    后来的事情,理所当然发生了。

    天明时,凌书城从宿醉与放纵中醒来,发现宋星辰不见了。

    当天夜里,他被余庆找人暴打了一顿,就在地下停车库,幸好路知意和陈声赶来救他。

    他挨打这件事,宋星辰是最后一个得知的。

    听说凌书城腿瘸了,她发疯似的冲进男生宿舍,要跟余庆拼命。两人就这样在走廊上扭打起来,她只是个女生,哪里是余庆的对手?三言两语就给推搡在地上坐着。

    余庆抓着她的头发咆哮:“不让老子上你的床,自己却送上别人的门,是吧?”

    她哈哈大笑,流着泪说:“我他妈被狗被猪压,都不愿意被你压。”

    她挨了一记重重的耳光,天旋地转,耳朵边上嗡的一声,什么声音都没有了。

    那一日,她被众人围观着趴在男生宿舍的走廊上,心道,如果凌书城这辈子开不了飞机了,她就从这窗户口上跳下去

    她用命来还。

    哪怕她这烂命一条,根本还不起。

    她顶着肿了的面颊,一声不吭离开男生宿舍,坐车去了医院。

    那天夜里,凌书城睡在病床上,她就隔着一道门,隔着一扇玻璃窗,目不转睛看着他。

    半夜里,陈声醒来了,侧头看见她站在门外,悄无声息爬了起来,推门来到走廊上。

    两人对视片刻。

    陈声问:“宋星辰?”

    “我是。”

    他顿了顿,问:“要我帮你叫醒他吗?”

    她摇摇头:“我就来看看他。”

    陈声看着她面上的巴掌印,最后点点头,说:“要合合,该分分,不要拖着。他这人看起来吊儿郎当,其实最认真了。”

    那一句认真,听得她满眼泪光。

    她点头,重重地点头,说:“你放心,我不会再耽误他。”

    后来,步行街相遇,她决绝地把那一夜称为一夜春风。

    再后来,她就这样熬到毕业。

    专科与本科,一个是三年制,一个是四年制。

    她三年后就毕业了,如她所计划那般,毕业后就远走高飞,余家的什么都没带走,包括一件衣服一双袜子,她都没有拿。

    她为自己买来了一张火车票,北上首都。

    她学的是会计,虽然学校不够好,但三年来除了兼职,其余时间都在考证,该拿的一样没落下。

    她找了间小公司,拿着并不算多的工资,租住在潮湿阴冷的地下室,日复一日努力工作。

    但凡有空闲时间,她就买书背题,继续考下一个证。

    期间,她也回了一趟荣成,去中飞院偷偷看过他的毕业典礼。多么辉煌的一刻,他穿着制度站在台上,仿佛最明亮的星辰。

    他笑得那样灿烂,仿佛人生就没有值得悲伤的事情。

    仿佛她与他不过一个插曲。

    那一刻她笑了,心道她这名字起错了,该和他换换才对。

    而他把她忘了这件事,是好事,不是坏事。他有那么辉煌的人生要过,蓝天白云、苍穹大海,一切都是他的。他理应把她忘了。

    那一夜,只要她独自记得就好。

    宋星辰怀揣着那一夜,那一天,那一个夕阳下拉她手的少年,就这样过了很多年。

    她每一年都会寄钱给余天华,感谢他的养育之恩。

    但她回不去,也不愿回到那个小院里。

    余庆如今过得怎样,她一点都不想打听。过去还会诅咒他,希望他进监狱,希望他得到最坏的惩罚,希望他过得很差很差。

    可是后来,她连他的名字都不愿再想起来。

    进入外企做会计那一天,宋星辰穿着漂亮的白领行头,踏进亮堂堂的电梯时,忽然想起了余庆和那个暗不见天的小房子。

    她抬头看着光亮的镜面墙壁时,发现自己在笑,那一刻她怔忡了。

    她想了很久才想明白,也许这就叫释怀。

    若她今日依然过着苦不堪言的日子,也许她会记恨余庆一辈子。

    可她走了出来,从那段痛苦的时光里挣扎出来,找到了自己的人生,于是她释怀了。那些苦的痛的,都是催人上进的力量,没有余庆,也不会有今日的她。

    那么再一回想,其实谢芸也不见得多么恶毒。

    她从不曾少过自己吃穿,也不曾真的对自己动过手,她不过是更爱她的儿子,对自己稍显自私了些。

    毕竟人不为己,天诛地灭。

    宋星辰想明白了之后,轻松许多。虽然她依然厌恶余庆,但至少她不恨他了。

    你瞧,她这不也没缺胳膊少腿吗?

    那些年里,有人追她,有人仰望她。

    北京这座城市,快节奏,冷漠又热情。冷漠的是高速发展的一切、有目标有追求的年轻人,热情的反倒是些平凡小老百姓,说着京片子,走进电梯也能与你寒虚问暖大半天。

    有七八年了吧?

    宋星辰攒了不少钱,却从未谈恋爱。

    不是刻意不谈,是没遇到那个人。仿佛心在很早之前就死了,后来宛如一波死水,动弹不得。

    后来有一天,她站在大厦楼下,仰头望去,一阵迷茫。

    密密麻麻的高楼大厦林立在中关村,她坐在格子间里,眼前只有一小片蓝天。那蔚蓝苍穹仿佛被人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米田,每个人就只能分得一小份,且这天还常有雾霾。

    她想,她每天坐在这里干什么?

    她竟然在这里坐了这么久!

    那蓝天叫她想起一个人来。

    凌书城。

    这么久了,你看,她还能一口叫出他的名字。

    她望着那片天,忽然想着,他的苍穹是否比这逼仄的蓝天要美丽多了、辽阔多了?

    他现在在干什么?

    坐在星辰漫天的南海上,分不清星星究竟在天上还是在海里。

    螃蟹船摇啊摇,晃晃悠悠,随波起舞。

    宋星辰躺在地上,双手搁在脑门儿后,讲着这些年的故事。

    “就好像死了那么多年的心,忽然一下就活了,你知道吧?”她这样对凌书城描述。

    凌书城一动不动坐在那,没说话。

    “后来我就跑来滨城看了一眼,发现这儿的日子很悠闲,天也和我想象中一样蓝。我还去你们基地看了一眼,你猜我看见谁了?”

    凌书城不用想,淡淡地说:“陈声。”

    宋星辰一下子笑起来:“是啊,他好像都不记得我了。我问他凌书城是不是在里面,他还问我是谁。”

    “你没了一头粉卷发,他会记得你才怪。在他眼里所有女人都长一个样,除了他的路知意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呢?”

    “我什么?”

    “在你眼里,我也和其他女人长一个样?”

    空气仿佛静止了。

    过了好一阵,才听凌书城说:“没有其他女人。”

    宋星辰一顿。

    凌书城低头,对上她的视线:“除了你以外,从来没有过其他女人。”

    不是刻意不谈。

    七八年过去了,没谁会一直困在回忆里出不来。

    可是没有心动的,没有遇见那样一个想要不顾一切追上去的人,也再没有陷入一场轰轰烈烈盲目而认真的恋爱里。

    然后一眨眼,就到了这个年纪。

    宋星辰笑了,支着甲板爬起来。

    “那老板,你看我怎么样?”

    “还行。”

    “够你心跳扑通扑通乱跳吗?”

    “好像还差点。”

    “那——”她眼珠子移动,笑吟吟凑过来,用唇亲亲他的下巴,“这下呢?”

    “还差一点点了。”仿佛是在替她加油鼓气。

    宋星辰哈哈大笑,反而正襟危坐,双眸亮得可怕,也漂亮得惊人。

    那些年那些事也许早已过去,可眼前的人却没有过去。

    他也许会是个新的开始。

    带着旧日里唯一的美好,在这大年夜里,给她一个新的春天。

    不。这一次,她要给他一个春天。

    她把手伸出来,停在半空,含笑说:“来,重新认识一下吧,我叫宋星辰,天上的那个星辰。”

    凌书城定定地看她片刻,笑了,仰头看了看天。

    他说:“好的,我记住了。星辰万里那个星辰。”


    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