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房子是老房子,七层高,家家户户的衣服都晾在阳台上,花花绿绿,迎风飞舞。房屋与房屋之间距离很近,没有什么绿化,也没有装饰性的建筑。甚至因为房屋老旧,连路灯也稀稀拉拉,好些灯还坏了,夜色沉沉,若是一个人走在路上还怪吓人的。 闻冬虽然没问,他却像知道她心里的疑惑似的,主动解释说:“这是我从小到大居住的房子。在我出生以前,家里的条件不太好,这房子还是我母亲的单位分配的。” 闻冬点点头,提到他母亲,她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。 孟平深低声笑了,说:“我读书的时候,因为房子太旧,地段交通也不方便,母亲多次感慨,要是能买新房就好了。后来我毕业工作了,有工资了,兴致勃勃地提出买新房,她却说人上了年纪,反倒对新东西没那么多期待了,房子旧是旧了点,但住久了,也有感情了,轻易是割舍不下的。” “老人家都是这样的。”闻冬侧头看着他,声音很轻,“我奶奶也是,什么东西都舍不得扔。旧的家具,旧的衣服,那些锅碗瓢盆都瘪的瘪坏的坏,她还是不肯扔。有一次我和我妈好不容易瞒着她,把她那堆旧东西拾掇拾掇后扔掉了。结果她气坏了,黑着脸又跑到楼下,从垃圾桶里翻了出来,还放话说,以后谁敢乱动她的东西,她就要谁吃不了兜着走。” 闻冬还扬起手来,学着奶奶的模样,好似在挥舞一把锅铲。 孟平深低低地笑出了声来,夜色岑寂,这点笑声像是空旷山谷里回荡的潺潺水声,温柔低沉,不紧不慢。 闻冬又再接再厉地继续说:“还有啊,我奶奶可固执了,但凡她认定的事儿,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。我小的时候,她不让我和男孩子一起出去玩,有一次我们小学的男孩子一起来我家找我,她居然拿着扫把赶他们走,一边赶,还一边嚷嚷着什么男女授受不亲,我又好气又好笑。” 那阵潺潺水声有逐渐加快的趋势,水流欢快地奔腾着,不再低沉缓慢。 闻冬的心里像是有一团乱糟糟的线,好不容易拾起一根线头,她欣喜若狂地顺着它飞快地跑起来。 “还有还有啊!我吃鱼的时候,被鱼刺卡住了,怎么都弄不出来,结果她不让我上医院,非得让我打电话给远房亲戚,一个什么什么大师。听说每次有人被鱼刺卡住,只要打电话给他,按照他的嘱咐端碗水,把筷子合成十字型,摆在上面,什么左转几圈右转几圈,然后喝掉,鱼刺就下去了。” 她绞尽脑汁地搜索着那些好笑的事情,然后打开了话匣子,滔滔不绝地讲下去,心里头巴望他能多笑一点,哪怕她这种话唠模式很可笑、很幼稚,那也不要紧。 “还有一次,我在书房里听英语听力,她看见了,非说我在听音乐,我——” “闻冬。”孟平深轻声叫她。 闻冬顿了顿,却若无其事地继续往下说:“……我当然不承认了,就把耳机递给她,让她自己听听,结果她——” “闻冬。”孟平深的声音加重了几分,像是一声语焉不详的叹息,“可以了。” 她终于沉默下来,片刻后低声说:“我不懂得怎么去安慰别人。好听的话谁都会说,可是我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,我怕我说什么都很苍白无力,都无济于事。” 所以只好像个话唠一样,哇啦哇啦地说着那些有的没的,盼着我够滑稽,能够博你一笑。 闻冬有些沮丧地呼出一口气,那些无奈化作氤氲的雾气,散落在寒冷的夜里。 孟平深却忽然笑起来,替她把披在肩上的那件松松垮垮的外套往上拉了拉,含笑地说:“谢谢你,我心里好受多了。” 哎? 闻冬愣愣地转过头去,看着他,却只看见漆黑的夜里那双透亮的眼睛,静静地,静静地注视着她。 她收回目光,面上忽然烫了几分。 他……他会读心术吗?怎么这么轻易就看穿了她的意图? 屋子内部其实比外表看上去要好很多,虽然家具摆设也都看得出岁月的痕迹,但总归干干净净,很有一种家的气息。 孟平深弯腰,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崭新的棉拖鞋,摆在闻冬面前:“穿这个。” 她反倒局促不安起来,总觉得像他这样高高在上的人,是不应该轻易弯腰替她服务的。她赶紧也跟着弯下腰来:“我来我来,我自己来就行。” 结果孟平深恰好直起身来,两人一个弯腰,一个起身,一下子撞在了一起。闻冬的下巴撞上孟平深的额头,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后,她只能捂着下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。 孟平深也下意识地去揉额头,揉着揉着,又看见闻冬泛着热泪的眼眶,忍不住笑出了声,伸手拂开她捂着下巴的手,仔细查看了片刻:“没事吧?” 闻冬一边摇头,一边努力把热泪收回去。 这模样把孟平深逗乐了,笑意又加深了几分。 闻冬看着他平和喜乐的样子,忽然间觉得下巴就不痛了。如果这样痛一下,就能换来他不痛,那她再多撞几下也是不要紧的。 孟平深看她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,出声询问:“在想什么?” 闻冬想得出神,不假思索地回答说:“在想要不要多撞几下,这样你就会开心很多。” 孟平深笑出了声:“多撞几下?你受得了,我可受不了。” 他走进客厅,把空调打开,回过头来看着她单薄的衣衫,眉眼温和了很多:“去冲个热水澡吧,今晚大概冻坏了!” 闻冬点头,有些迟疑地说:“那……那毛巾那些……” “家里有新的。”他笑着往屋里走,不一会儿捧出一条新的毛巾、一套干净的家居服,解释说,“你那身衣服也不好睡觉,先穿这套吧。”顿了顿又补充一句,“这是我的,洗干净了,还望你别嫌弃!” 闻冬抬头,目光亮晶晶地盯着他:“你觉得我会嫌弃?” “……” 她笑嘻嘻地把衣服接过去,如获至宝,一本正经地说:“我巴不得你没洗干净。” “……” 她看孟平深一脸“我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,只能给你跪了”的表情,窃喜自己居然调戏了男神。闻冬抱着毛巾和衣服欢天喜地地往浴室跑,却又被一只从身后伸来的手拽住了。 “那里是厨房,浴室在这边。” 她“哦”了一声,一脸尴尬地转过头来,又灰溜溜地往浴室的方向走。 她却不知在她身后,孟平深静静地站在那里,忽然间为自己把她带回家中的决定而欣慰不已。其实是有第二个选择的,如果把她送去酒店住一夜,会得体得多,于他于她都有好处。可他偏偏没有那么做,话到嘴边了,又咽了下去。 潜意识里,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何,就是这样冲动又不计后果地把她带回了家。 可是如今看着她生动的模样,他忽然觉得这个空空荡荡的家可以不再冷清,这种踏实的感觉真的太好太难得。 莫名的,他开始盼着这一夜漫长一点,再长一点。 闻冬从浴室出来时,屋子里灯火通明,空空荡荡。 她疑惑地擦着头发,穿着那套大得过分的家居服走进客厅,四处搜寻着孟平深的身影。最后她在茶几上发现了他留下来的字条:“出门买点必需品。吹风机在浴室顶柜里。饮水机里有热水。茶几上的篮子里有一些饼干,如果饿了可以先垫一垫,飞机餐毕竟不好吃,等我回来再做点吃的。” 几乎略显啰唆。清隽飘逸的字体塞满了整张便利贴,真是唠叨。 闻冬一边这样想着,一边忍不住把纸条小心翼翼地折了起来,放进随身携带的包里,嘴角是一点藏也藏不住的笑意。 唉,这个一丝不苟的老男人…… 可是真的好喜欢! 趁着孟平深不在,闻冬打开冰箱看了看,大概是这段时间他都在医院的缘故,食材很少,只有一些可以长期储存的培根和鸡蛋之类的。她看见顶层有两只有点蔫的西红柿,不确定地拿下来捏了捏,发现还能吃,于是决定煮点儿西红柿鸡蛋面。 他忙了一整天,心情又那么沉重,大概也没吃什么东西。她虽是客人,但也不能在他这么难过的时候,还要他事事亲力亲为照料她。 闻冬拿着鸡蛋、西红柿和面条走进厨房,洗锅,点火,烧水,一气呵成。 趁着烧水的间隙,她参观了一圈这套房子。 客厅不大,但干净明亮,布艺沙发上铺着暖黄色的垫子,茶几上的桌布是一尘不染的白色,还带着精致的蕾丝花边。 沙发的一角放了只篮子,里面是灰色的毛线球和一件差点织完的毛衣,闻冬愣了愣,把毛衣拿起来,展开一看……很明显是男士的。她一下子猜到,大概是孟妈妈织给孟平深的。 第(2/3)页